寻穴探脉,商榷是外行。
根据盐洞位置,与山体高度,再结合盐石的品质来看,此地的矿脉应有些储量。
就算储量不多,至少也够开采几年。
商榷蹲在洞内打量了一番,选了些散落的盐晶用衣襟兜了,钻出洞穴。
左晋明见他出来,立即上前掺扶,“少爷想要盐石,命仆去取就是,怎可亲身涉险?”
商榷将盐石交给随行的村民,拍了拍沾着盐泥的衣摆,“无碍,此事若不亲看,如何做到心中有数?”
左晋明闻言目光一闪,隐晦地拉了拉商榷的衣角,“少爷是怕再有人旁人误食这毒盐?”
苦延村出了这等大事,虽查明病因,也有医治之方,然为防村民再私采毒盐食之,山城县定然是要将苦延村举村迁徙的,连另外两个受累的村子也会另行安置。
就算商榷有法处置这毒盐,也不应在此时提出。
要知道私盐之利,非小民可得,其他事都好说,只此项需得谨慎。
商榷明白他的担心,笑了笑,心说: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。
商榷问左晋明,“晋明,大炎国可有海域?”
左晋明回答道:“吾大炎国东与鲁国接壤,确有一面临海。”
商榷不解地问道:“即然临海,为何盐价还如此之贵?”
左晋明回道:“少爷不知,制盐工续繁琐,需时需人具巨,且盐粒怕水,运送不便,价格自然就高。”
“大炎国虽不限私盐,但制盐之法唯宁河焦氏族人掌握,余国中也唯鲁国的胶鬲夙氏族人世代制盐。”
“有传闻说当年仁圣便是得宁河焦氏与胶鬲夙氏之助,才能促成十国盟会。”
说到这里,左晋明突然压低了声音,问道:“少爷若是会制盐之法,万不可轻易外传。”
商榷听了此话,心中一惊。
这炼盐之法,他本不欲藏私,需知盐价若贱,百姓方可多制腌菜,冬岁之时就能多些可用的菜蔬。
就像酸菜,制作酸菜的初衷是为了延长蔬菜保存期限。
酸菜,古称菹,《周礼》中就有其大名。北魏的《齐民要术》,更是详细介绍了我们的祖先用菘(就是白菜)等原料腌渍酸菜的多种方法。
在《诗经》中有“中田有庐,疆场有瓜,是剥是菹,献之皇祖”的描述,据东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解释:“菹菜者,酸菜也”,即类似现在的酸菜,由此可见,中国酸菜的历史颇为悠久。
别看常有专家说腌菜不健康,但酸菜的出现确实改善了百姓生活。
而要制酸菜就离不开盐,盐价不降,纵有方子百姓也难改善生活。
还有那“豆腐”,如今虽无人重视,但只要盐价能降下来,像是腐乳、豆酱这类调味的副食也可让百姓的餐桌增些滋味。
而这些都离不了盐。
而且人若缺盐会身体乏力、人没精神。窑厂那边的很多苦力都有此类状况,然此时工艺粗糙,盐价太高,寻常百姓都有吃不起盐者,何况这此苦力。
以前不提,是因为不知何地产盐,如今既然知道郡内就有盐矿,不做心内不安。
但若是制盐之法事关《十国盟约》,商榷确实需要再想想。
总不能因为吃盐,坏了十国之间百年的和平。
看来这制食一事,需要先放一放了。
商榷冲左晋明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明白。
红薯之事虽然暴露的时机提前了些,却也不曾打乱他的计划。
如今秋闱已过,若无意外,举人的功名定然可得。
且因水泥、红砖之事与北疆四城有了联系,有了这份保障,再加上左晋明带来的人手,相信自保应是无碍。
另有此次苦延村之行,虽只提了一个方子,但也算救民于水火,相信郡守那里也会护他一护。
等石大匠他们归来,窑场那边也要开始加班加点,烧制水泥和红砖。
如今已经入秋,冬季将临,类似于火炕、煤炉之类的便民之物也应提早外传。
需知俞城县北那一带尚有百姓还住在茅屋、草棚之内。
入冬前这三个月,着实会有些忙乱。
……
取了盐石,商榷并未急着试制盐沙,而是将盐石撵碎用竹桶密封,打算先带回了源溪村。
因有左晋明提醒,商榷知道制盐之法,涉利不小,且事关十国,不管是钱利还是人利都得寻可靠之人托付。
否则非但解不民生缺盐之苦,反会让当权之人乱设徭役,扰起战乱,使民生更加艰难。
在苦延村又待了半个月,直至最后一名患者痊愈。
此时其他两个被封锁的村子因为症状较轻,已经解禁三、五日。
商榷向许郡尉辞行。
来时的马车在到达之日已经让其回去。
回程时,是商榷让人在山城县内另雇的马车。
许郡尉要送他,被商榷拒绝了。
村民知道他要走,纷纷出来相送,拒之不过,到底收了些吃食以充路食。
待经府城时,方知桂榜已出十余日了。
贡院张榜,定时为一旬,算算日子已经过了看榜的时限。
商榷也就没在府城停留,直接返回了源溪村。
算上往返与在苦延村的日子,商榷离村已有二十几日。
就是上次科考,他也从未离家如此之久。
马车驶进源溪村,竟有隔世之感。
到家后,才知有差役报喜,商榷此次乡试,名列乙榜第九名。
府台亲自差人将举册送到家中,姜令已经帮商榷至县城换过了户册。
如今商榷已经是举人老爷了。
姜令像往常一样,把家中的事细细道与商榷知道。
此外,姜令主家有喜的名义,散了些银钱出去,主要是接济北城去岁受灾的流民。
又给佃户每户分了一斗麦,算是同喜。
李信已知契约之事,严责了涉事的管事,并将那三百田亩的地契更名至商榷名下,今年收缴的佃租亦送于商榷,算是赔礼。
商榷知道后心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,算不算是算计了那李信一回。
这三百田亩原在李信名下,是其私田,不纳税赋,如今更到商榷名下。
商榷虽以取得举人功名,但此时变更的田产,是否交纳税赋亦无明确规定。
姜令便做主补齐了今年的税赋,税粮已经交至县衙的税务所,并取得了税契。
姜令还与那些佃户换了新佃契,定了跟商榷原有佃户相同的佃契,佃租从明年启计。
且今年那三百田的佃租已收,姜令不知商榷是否要退还多收的一成租子,便未做处置。只是同原有佃户一样发了一斗麦,同沾主家喜事。
此外,商榷成了举人,院内的学堂是否停课,也待商榷主意。
此事有两个选择,一是,举业重开。二是,另院录名。
举业重开,是指原有的学堂继续开办,维持不变,只招收村里或临近村子的学童,单授启蒙学。
学童是否参加县试和童子试,由夫人或学童自己决定。
另院录名,则是商榷以举人之名设立私学,名录县府,可招录秀才或同举人授课、讲学。
授课不限于启学,入学的童生者,可与县学学子般每月得生米一斗,钱十枚。
这份补贴由县府负责,按月拨至县学或录名的私学。
只是私学录名,需配齐教员,并达到一定的规模。
私学规格也有明确规,教室需满三间,主教及教员需要满五人。
另要为舍生提供住宿之所,若学院建在山上,还要给外舍生配备进城用的抬杆或车马。
此事涉及太大,姜令未敢做主。
两次与左晋明外出归来,姜令给商榷的感觉就是他比左晋明更适合当管家。
这位嫡长公子对身份的转变适应良好,随遇而安。
大有居上可安邦,居下可治民的八面见光之能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