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亦清到的时候,惠安师太正跪在佛像前诵经,屋内陪同的几个小尼姑目光平静,站在一旁。文亦清没有说话,惠安师太也并未让她等,感觉到她到来后,缓缓起身,转向文亦清。
即便是已经见过几次惠安师太,文亦清依旧被她这张不施粉黛,岁月静好的面容惊艳到了,一件看似已经洗褪色的的青色法衣无法遮盖住身上大气端庄的气质,真是想象不到未经蹉跎的惠安师太该会是何等美貌。
“孩子,搜寺那日前你是否也见过那位异眸世子?”惠安师太屏退左右后,用平静的语气问出了一句令文亦清有些心慌的话。
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,文亦清没法说谎:“是。”
惠安师太将她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从文亦清身上移开,没有过多的动作,双手合十,沉默着。
“师太......”文亦清想不出一句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,她救秦文曜的那一刻,就预料到了这一天。
惠安师太并未露出其他表情,仍旧是平静地站着,双手合十,道:“不怪你,这天下,本该繁华太平,只是又要生灵涂炭了,是贫尼的罪过。”
文亦清顿时觉得内心愧疚不安,惠安师太这是认为把她接进庙内是罪过了。
随即便将衣裳摆开,跪下道:“师太,是亦清之错,亦清本不该待在皇寺内,承蒙师太照拂,却辜负了师太心意,亦清愿意离开。”说完俯身一拜。
惠安师太目光落在了文亦清的身上,说道:“贫尼从未怪罪你,这些事本就已经没有了对错之分,救你也是为了弥补曾经的过错。罢了,你回去吧,外面局势混乱,不要此时落人把柄。”
文亦清跪在地上,十分疑惑,但也未再提问,惠安师太心怀慈悲,在秦文曜这件事上自己是自私了,秦文曜从宫里取来的东西一定是引起纷争的源头。
可她就是希望衡南王带兵杀入这裕安城,她就是想看到安泰王被除掉的那一天,这无数的百姓是无辜的,可是文家老小,哪一个又有罪呢?
那些死在安泰王暗卫手下的重臣,哪一个不是无辜的?或许惠安师太说的是对的,有些事情,早已没有了对错之分。
文亦清站起身来,欠身退了出去。
惠安师太长叹了一口气,惠秋师太欠身劝道:“师太,这些事情都不是您的错,要错错的也是......”惠秋师太自觉失言,立刻停住了嘴。
“一切自有注定。”惠安师太未有任何波动。
“殿下,妾身服侍您吧。”杜颖盈,现在的衡南王世子妃准备取下挂在一旁的长袍。
秦文曜皱了皱眉头:“不用了,你出去吧。”说罢,自己理理衣领,大步取过长袍,披在身上。
杜颖盈眼里掩盖不住地失望,却还是说道:“殿下今日行事凶险,一定要万分小心,殿下若出了什么事,妾身该如何是好?”
秦文曜泛着金色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厌恶,不耐烦的语气说道:“我做事,还需要你教?嘴里没一句好话。”
杜颖盈听了,焦急地想要解释些什么,秦文曜斜过眼光,眼神凌厉,用极力忍耐的声音说道:“出去,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
杜颖盈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,低下头,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,十分的委屈,带着哭腔说了一句:“妾身退下了。”
待她出去后,季京走上前去将铠甲递给秦文曜,说道:“殿下,这般对世子妃是否不太好?”
秦文曜抬头看向季京,双眼微眯,眼里露出一股无法掩盖住的杀气。季京跟在秦文曜身边十数年,了解他的一举一动,毫不犹豫地立刻跪了下去,头猛地一磕,撞在地上,发出一声响。
“属下失言了,望殿下饶属下一条小命!”
秦文曜目光在他身上停了许久,便离开了,自己将腰带扶了扶,道:“如有下次,自己取命。”
“多谢殿下饶恕!”季京直起已经被冷寒浸湿的后背。
“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,在我身边待着就给我把眼睛擦亮一点。今天的计划十分重要,成败在此一举,吩咐下面的人,若有差错,提头来见。”
秦文曜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,但是脸色十分阴沉,如被雕刻出来的五官英气逼人可也携带着明显的戾气。
从屋内出来回到内院后,杜颖盈脸上泪水涟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恶的表情,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个丫鬟,瞪着的双眼仿佛要跳出细长的眼眶,高高绾起的发髻扯着头皮,头顶的青筋依稀可见。
没有丝毫防备的,杜颖盈扬起一巴掌,重重地甩在一个丫鬟脸上,吼道:“你个贱婢在心里嘲笑我吧?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狐媚子昨夜跑到书房去,想勾引殿下?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?”
小丫鬟被这一巴掌甩懵了,半边脑袋嗡嗡作响,根本没听清杜颖盈在说什么,愣愣地跌坐在地上,杜颖盈见她没有反应,接着又是两巴掌,小丫鬟这才哭出了声,连连求饶。
站在一边的内侍们面无表情,这样的场景,已然是经常上演了。
几个时辰后,秦文曜已经到了衡南领域西北角,与直隶地区接壤之地。
这里由于地势险恶,人烟稀少,只有军队驻扎,并无百姓定居。在两位藩王联名上书之前,衡南军的一支精锐部队便已秘密潜入此地驻扎,秦文曜就是这只部队的将领,今日,他们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,一局杀进腹地。
秦文曜骑在乌黑的战马上,冬日正午耀眼的阳光,只有发白的日光照亮着整片土地,这样惨白的日光映射在秦文曜华丽的战甲上,披膊上的睚眦泛着亮光。
秦文曜意气风发地望向前方皇军的驻扎地点,嘴角勾起,对着身后跟着的少许来探敌情的部下们说道:“今日之后,这里就不会有军队驻扎了。”
身后的部下们望着前方,都露出了轻蔑地笑容,是啊,打仗,这群病怏怏的戍军怎么比得上常年在外的他们呢?
一队人马就这么望着,一阵寒风卷着沙土刮擦而过秦文曜喃喃地说道:“该快些了,要下雪了。”
三月,初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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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
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
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
请下载app,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
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
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
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
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
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
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
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
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
下载app,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。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
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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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等雪落下免费阅读.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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