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反逆行,尝盛大而变色……反逆行,南中天……”
严阁老起初还满心轻蔑,听到这两句时,忽然周身一震,‘咚’一下,直愣愣地坐回原位,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两句,仿佛着了魔一般。
其他的阁老脸色为之一变。
并非所有阁老都懂历法,毕竟空桑百氏颁布的《天筹》过于晦涩难懂,最幽眇精深的历法向来为空桑百氏和仙门寥寥数人掌握。在之前,严阁老是山海阁公认历法第一的人!他如此失态,就算对历术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出,左月生这几句话绝不简单。
其余几位历术有所钻研的人无不紧皱眉头,纷纷低头掐算起来。
左月生刚刚说的那一段里,提及鱬城日月偏移的度数“日轨自次二轨偏到次六轨,月居不定宫”,到底是对还是错?
算术历术敏锐的人,隐隐有种直觉。
这个答案,或许是对的。
没有人相信这是左月生自己算出来的。
且不提左月生过往的名声,单就历术而言,普通修士单入门历术,就要花去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,更别提要达到能够熟练运用《天筹》计算日月之轨的地步……能达到这个,全都是活了不知道几百千年的老怪物。
可左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?
肯定不可能是太虞氏自己告诉他的,那么除了空桑的人,到底是谁能够轻易地计算天轨?甚至不仅是天轨……还有最后一句令严阁老状若入魔的话。
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?
一时间,有阁老甚至想都掐着左月生的脖子,让他把话讲清楚。
……其实掐左月生脖子也没用。
他也不知道。
别说“反逆行”这句什么意思了,他连什么叫“南中天”都不懂……不,更准确地说,那么长一段,他就勉强懂个“日轨”和“月辙”是什么意思。“十乌负日,相错而息”,讲的是十只金乌鸟载着十轮太阳在十二洲的天空错开飞行,均衡分配日照。“冥月顾兔,朔望往复”说的是玄兔啃食天月又吐出,使得月亮出现阴晴圆缺的变化……
之所以懂这个,还是因为前段时间,他们连轴转地计算日月记表,因为不懂历术,接二连三问了不少蠢问题。仇大少爷那么懒一个人,气得最后从软塌上跳起来,搞了块黑木,强行给他们扫了一遍最最最最最基础的历法知识……
学习过程不堪回首。
仇大少爷的原话是“与其被你们气死,不如我先把你们搞死”。
历术速成班不足以让左月生理解仇大少爷写的这段话什么意思。不过他奸商多年,行骗经验丰富,深谙“只要真敢吹,牛就真能飞”的大忽悠神通……自己不懂不要紧!别人也不懂就赢了!
果然,成效非凡。
“孟阁老,”左月生扫了一眼愣愣瘫坐的严阁老,便把目光转向先前发问的孟霜青,“现在是否还觉得我信口雌黄?”
孟霜清视线缓缓地从严阁老还有其余几位精通历术的阁老身上掠过,一言不发地落座。
落座时,他瞥了应阁老一眼。
应钟神色阴翳。
“一座鱬城可以舍,整片清洲也可以舍吗?”左月生双手按住铜案,一一看过诸位阁老,“明知日月有异,甚至已经危及山海,还要充聋作哑吗?”
山海阁一片寂静。
“犬子年少,血气过盛,言语未免莽撞,还请诸位阁老海涵。”左梁诗打破寂静,他朝应阁老和孟阁老一拱手,“我知二位今日提及玄武契约,是为山海阁考虑。梁诗也觉一人担此重任,风险过大,但二位可能有所不知,玄武神契并非左家有意独占,而是此契约只能以左氏之血缔结。个中隐情,今日索性坦诚相告。”
他略一沉吟。
“《古石碑记》载‘天地有八穴,八穴之风,节次寒暑。’其中一处风穴,其实便在烛南。”
应钟阁老的眼瞳略微一缩。
“大家都知道,沧溟原称‘怒海’,风浪不歇,异怪丛生。”左梁诗笑了笑,“之所以会如此,是因为沧溟海中有一风穴,从海穴中涌出来的风是‘晦风’。大风鼓荡沧水,晦气滋生妖鬼,是以最初沧溟难以生存。”
“玄武镇海,镇的就是晦风之穴?”孟霜清沉声。
“事实上,风穴就在我们脚下,就在烛南城下。玄武镇沧溟,以身填穴眼,堵住了晦风的肆虐。但是天长地久,从风穴涌出的晦气,却会浸染玄武体内。因此玄武每隔三百年,就会进入一次龟息状态,净化晦气。左家之所以能与玄武结契,便是因为左家之人的血液,能帮助玄武净化晦气。这便是左家这么多年来的秘密了……”左梁诗环顾四周,笑了笑,“说出来也没什么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孟霜清欠身,“多谢阁主解惑,是老朽莽直。”
“孟阁老请起。”
左梁诗一揽袍袖,隔空扶了他一把。
孟阁老起身时,不动声色地扫了左月生一眼。
左月生双手死死地按住铜案上,神情紧绷,似乎在强忍火气。看起来,传言至少还有一点可信的——左家父子不睦……今天这一切未必就是左梁诗安排的。那么,站在左月生背后的,应该另有其人。
会是谁?
“至于犬子所说的辰星反逆一事……”左梁诗苦笑,“诸位阁老都知道,梁诗历术不过尔尔,不敢断言真伪。然而。辰星的确会影响晦风风势,玄武受到这个影响,提前龟息并非没有可能。此事涉及空桑,待锁海结束之后再议。”
一些人略微松了口气。
左梁诗不动声色:“与之相比,另有一事更为要紧。”
“阁主请讲。”孟霜清道。
“玄武提前龟息,无法完全镇住风穴,晦风很有可能涌出海底。因此……”左梁诗理了理衣袖,跪坐直身,举手平拱至胸,尔后长拜至地,俯首至手,“梁诗以阁主之职,请诸位阁老,登城守海!”
阁老们对视了一下,紧跟着拜伏于地。
“谨遵阁主之令。”
一整殿的仙风道骨,互相行礼时袍袖在烛火中飘飘飞舞,如凌尘外。
编钟再次响起,阁会结束。
阁老们依次起身离开,应钟独自离开后,在一处亭台前停了下来。比他前一步离开的孟霜清自亭中转出:“孟老怎么看?”
应钟冷笑一声:“左梁诗倒是一贯的会和稀泥。”
“那少阁主呢?”孟霜清不动声色地问,“您觉得他如何?”
应钟眉头缓缓皱紧:“不好说。”
他仰首,看了一会雨势,又摇了摇头:“我不明白……他后边一直撑着铜案是做什么?是想示威还是和他父亲确实矛盾很深?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行了,没人了。”
左梁诗把酒杯放回铜案上。
“我□□操,”左月生猛地跳起来,双手揪住裤子,一脸惊魂未定,“老子差点走了应玉桥那小子的老路。”
一边吸住肚子,一边说话实在太过艰难,而且骂人都没办法骂利索。后面左月生目光瞥到身前铜案的时候,灵机一动,想到了个办法,就是震怒拍案时,俯身前靠,借铜案抵住腰带,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开骂了。
问题是,后面他太过激动,就差指着所有阁老的鼻子直接骂“你们这群不敢和百氏对峙的王八羔子”时,悲剧发生了……
铜案没来得及拯救他。
该死的金腰带到底还是绷开了。
左月生:……
左月生为了不踏上应玉桥的后尘,只能维持双手撑住铜案的姿势,怒气冲冲到所有人离开。
“你老子在这,小兔崽子说话注意点。”左梁诗黑着脸。
左月生扯着裤子,打了死结,确认不会掉下来后,中气十足地当面揭短:“老头子,你可真丢脸啊,别人就差直接往你脸上吐唾沫了,你还在那里讲五美四好呢?”
“五美四好?”左梁诗一皱眉,“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鬼东西。”
“反正不是跟你学的。”左月生咧嘴一笑。
“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?”左梁诗瞥了一眼他打的那天才死结,“……你这什么系法?我风雅一世,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粗人儿子。”
“那也得问问,怎么有你这种把儿子逐出家门的家伙!”左月生翻了个白眼。
“刚刚你背的那些玩意,谁写的?”左梁诗问。
左月生狐疑地打量他:“老头子你又在打什么算盘?……本少爷学富五车,书上看来的不行吗?”
左梁诗摇摇头,没拆穿他,站起身:“跟我过来。”
“做什么?”左月生没动,“我还得回去跟陆十一算账呢。”
“你不是想知道青蝠为什么会出现在静海吗?”
左梁诗一挥袍袖,山海阁大殿的影壁忽然裂开,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,阴寒的风从里面涌出。大殿内所有蜡烛瞬间熄灭,风声里仿佛有千万厉鬼在哭嚎。那声音在人的脑海中炸开,凄厉可怖,又隐隐让人觉得熟悉。
左月生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哆嗦。
左梁诗回头看他。
“害怕?”
“神神叨叨的,谁会怕啊!”
左月生定了定神。
左少阁主没皮不要脸,在什么人面前认怂都可以……唯独不能在他亲爹面前认怂!
左月生拿出刚刚怒骂阁老的气势,大踏步地走了上去。刚在暗道入口站定,后背就被人拍了一掌,猝不及防之下,整个人直接就撞进了黑暗里。脚下居然是空的!仿佛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!
左月生连挥舞手臂挣扎的机会都没有,就“嗷”一声,开始了他的高空自由落体运动。
“老头子你个挨千刀的!又坑我——我要告诉娘——”
“你就等着跪地板吧——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怒骂声和鬼叫声急速向下,渐渐地消失。
“臭小子就会打小报告。”
左梁诗摇了摇头。
“这么早就把山海印传给他?”有人从影壁后转了出来。
“他自己念叨了十几年,一直想要,也该给他了。”左梁诗双手缓缓在半空画了一个诡异的月形,洞口关闭,寒风顿时停止,“你愿意来帮忙,真出人意料。”
“要是只有你这个奸商,我肯定不来。”老天工冷笑,“你要是死了,我连接放三个月的鞭炮。”
左梁诗苦笑:“你不是要收这小子当徒弟,好歹对徒弟他爹客气点吧?”
“想到你是这小子他爹,我就想反悔不收这个徒弟了。”老天工幽幽道,顿了顿,“这小子哪学的那些东西?”
“你没发现一件事吗?”左梁诗古怪地看了老天工一眼,“他就骂人的时候,骂得最利索,只有那些是他自己说的。别的,不知道是谁提前写给他背的小抄吧……要他自己能想出来那玩意,我直接能提前颐养天年了。”
老天工松了口气,嘀咕:“我就说呢……怎么一年不见,变得这么大……”
他刚刚听得一时间,都觉得自己有点不配收这个徒弟了……什么日轨月辙,还有什么应策之道,这小胖子都这么学富五车了,还要他这个师父干什么。
思索了片刻,老天工皱着眉,又问:“玄武提前龟息和百氏有关系?空桑已经肆意妄为到这地步了?”
左梁诗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。
老天工双臂弹出铁青色的护腕:“姓左的,你那什么眼神?”
左梁诗镇定地移开目光:“天轨的确出了问题,但和玄武龟息没关系……如果你是大荒的人,潜伏在烛南,你看到山海阁和空桑百氏矛盾重重,一触即发,你会怎么做?”
“煽风点火,让你们赶紧打个你死我活……”老天工幡然醒悟,“怪不得你要压下青蝠出现在静海的消息。你想引暗地里的人出来……替你儿子写应答的人,也这么打算的?”
“不清楚。”左梁诗摇摇头,“不过的确帮了我一把。”
老天工沉默片刻:“你们这些玩计谋的,心肠果然都黑透了。”
“过誉了。”
老天工简直不想和这家伙多待一刻,扭头就走了。走了两步,又停下来,背对着他问:“你有把握他能得到山海印的认可吗?”
“没有。”左梁诗淡淡地道。
老天工猛然回头瞪眼:“没有你还让他进去?”
“他是未来的山海阁阁主。”
“扯什么狗屎,山海阁了不起?他就不能当我们天工府府主……”老天工跳脚骂着,突然声音一冷,“你是不是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?”
左梁诗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。
“我不愿意他这么早卷进来。为人父,总是希望能亲手把一个尘埃落定,海阔天青的世界交给他,可他长大了,他自己走进了风雨里。有些时候,我宁愿他不是左家的孩子,不用世世代代背负这样的……宿命!”
左梁诗推开殿门,海风灌了进来,鼓荡起他宽大的袍袖。
“可他姓左。”
左梁诗脸颊上的肌肉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。
“他注定要去聆听祖辈英魂的咆哮,去点燃世代相传的血脉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闪电掠过天地,雨如白雾。
山海阁如林如峦的楼阁门阙在白雾里剩下一个漆黑的轮廓,嶙峋如亿万静伏的海兽。闪电的光照得房间里,娄江的脸庞冷硬如坚冰。许久,他忽然转身一把打开门,风刮了进来,吹得烛火摇曳。
娄江抬手一指远处的沧溟海面。
“那里,就烛南的海界,玄武镇守晦气之穴,但比起其他海域,沧溟依旧怒涛汹涌,需要更多的生气,来滋养这片天地。于是最初的阁老们死后,以身为柱,在沧溟中钉下了第一批海柱,那是海界的雏形。后来,大荒第一次扩张,清洲最先遭到进攻,那一次,山海阁半数以上的阁老与近十万弟子奔赴海界,以身化石,强行圈出第一片静海。”
“从那以后,山海阁的弟子,如果愿意在死后身化海石,砌入海柱,就会领一块白玉牌。”
“到现在,海界石柱共计三百二十万根。”
“三百二十万根海柱,是由万万名弟子砌起的山海脊柱。”
透过敞开的门,隐约有许多披着淡金大氅的身影,如飞鸟般穿梭在冰冷的雨幕之中。
“是,我承认,如今的山海就像一座梁柱渐朽的阁楼。我承认,如今的山海阁的确让人瞧不起。”娄江笔直地站在门口,“可我们山海阁不是没有我们的骄傲!今年的海柱比去年多了三十二根,今年的静海与去年的静海多了七里。海柱会一年比一年多,静海会一年比一年广,直到最后海柱将囊括整片沧溟,整片沧溟千里风清万里潮平。”
“我们山海阁的山,还没朽,山海阁的海,也还没枯!”
白石骰子在指间转动,仇薄灯倚在窗棂上,他没说话,只是听窗外的风雨声,他忽然轻微地笑了一下。
稍纵即逝,娄江没有看到,其他人也没有看到。
“左月生?他和他爹吵架躲起来,他爹不管他,是我跑遍整个烛南把人找回来。是我给他撸的鼻涕,是我替他打的架,是我背他回的家,”娄江罕见地爆了粗口,“老子他娘的就是他哥!”
就算总是被奇葩弟弟捅出来的篓子搞得焦头烂额,就算奇葩弟弟遇上了新的奇葩,奇葩的队伍壮大,世界不得安宁,可做兄长的,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他不管?……那是你到山海阁,举目无亲,备受排挤时,唯一一个会偷来秘籍给你的蠢货啊。
“至于我为什么……”
娄江慢慢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样东西,举起来给所有人看。
“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个。”
那是一张裁得方方正正的宣纸,上面写了两行字:
“红梅焚净土,轩窗下埋骨。”
字迹工整,但没有任何特色。
陆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,抓了抓头发,不解地问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梅是我母亲,轩是我父亲。”娄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仿佛被冰封了一般,“他们是被火烧死的,谁放的火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他把纸转了过来,背面还有四个小字。
子时明楼。
“我不知道该不该去。”
陆净一拍桌:“这明摆着,不就是个阴谋吗?等你进圈套啊!我操,我拿脑袋担保,这要不是阴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!娄妈子,你不会比我还傻吧!”
娄江冰封的脸上出现了条裂缝:“不要叫我娄!妈!子!”
陆净缩了缩脑袋,同时松了口气。
“还有,我不至于连这是个阴谋都不知道!我已经打算好了……”娄江迟疑了一下,其实连左月生都不知道他以前的事,现在这个困扰许久的谜说出口后,他有些后悔,又隐隐地轻松了一下,就像厚厚的灰尘,震开了一些,“之后我会把这交给阁主。”
“阁主……左胖他爹?他爹认识你爹娘么?”
陆净下意识地问。
“认识。”娄江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,“小时候我还骑过他脖子……”
然后还尿了尊贵的山海阁大阁主一后背,以至于无比看重风度的左大阁主,从此拒绝登门拜访。
“子时,明楼。”
陆净还在琢磨纸上写的内容。
就在此时,一道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响笛。
“是应龙司的师弟遇到处理不掉的秽物,”娄江侧耳听了听,恢复了平时的冷静,但比往常还要客气几分,“我出去帮一下他们,请几位贵客在无射轩内自行休息,雨急风骤,最好还是不要外出。”
说话间,一直倚窗而坐的仇薄灯忽然站起身,走了过来。
在娄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,仇薄灯已经把他手里的宣纸给抽走了。
“你!”
娄江一怒。
“沉雪香。”仇薄灯把宣纸放到鼻前闻了闻,就又随手丢给他,“红阑街。”
娄江急忙接住纸。
仇薄灯和他擦肩而过,撑开一把伞走进了茫茫大雨里。
娄江愣在原地。
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。
“走走走!”陆净过来一把勒住他脖子,拖着人往外走,边走边压低声,“这家伙一直都这样,就是口上说得凶……”说着陆净给娄江一个‘你懂我意思吧’的表情,然后声音高了些,“跟上跟上,他属狗的,鼻子比什么都灵,信他准没错!”
打前边飞来一枚骰子,砸在陆净额头上。
“陆十一,你想死么?”
仇薄灯的声音远远传来,他走得很快,已经到前面去了。
“仇大少爷我这是夸您啊!”陆净奋力争辩。
不渡和尚转了转佛珠,念了两声“阿弥陀佛”,瞅了半算子一眼。半算子口中念念有词地掐指算:“天机告诉小道……这一去虽有凶险,但能还清十分之一的债务。不渡禅师,一起去么?”
一听到半算子这家伙欠的巨账都能还清十分之一,不渡和尚瞬间眉开眼笑:“善哉善哉。”
一僧一道跟着出了门。
风雨声里,山呼海啸。
披银氅的年轻弟子在静海巡逻,挨个查看舟船,扯着嗓子交代渔民记得修补乌篷。披着金氅的年轻弟子在烛南城内,逐街清除因潮晦而生的脏物,风灯摇曳,点点如萤如星。又有一行五人,并肩走进重重雨帘。
朽木会抽出新纤啊,枯枝上会爆出新花。
永远会有新的脊梁,撑开新的冠华。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,请,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。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,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。
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,胸口一颤一颤。
迷茫、不解,各种情绪涌上心头。
这是哪?
随后,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,然后更茫然了。
一个单人宿舍?
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,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。
还有自己的身体……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。
带着疑惑,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,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。
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,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,外貌很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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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的自己,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,工作有段时间了。
而现在,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……
这个变化,让时宇发愣很久。
千万别告诉他,手术很成功……
身体、面貌都变了,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,而是仙术。
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!
难道……是自己穿越了?
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,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。
时宇拿起一看,书名瞬间让他沉默。
《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》
《宠兽产后的护理》
《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》
时宇:???
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,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?
“咳。”
时宇目光一肃,伸出手来,不过很快手臂一僵。
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,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,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,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。
冰原市。
宠兽饲养基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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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兽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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