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晚上新闻联播结束的时间,项海才被放回来,带着一脸的疲惫,胳膊底下还夹着厚厚的一叠草稿纸。
一进门,他就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,眼前全是舞动的大拇指。
“小老弟,你行,你真行!”
“别看咱小老弟平时蔫巴登的,狠起来是真狠。”
“要不咋说蔫人出豹子呢。”
“就咔,一脚!”
“老骚那**就是欠收拾。”
“不过那人属于滚刀肉,听说还挺有背景的,小老弟你跟他可耗不起啊。”
“是啊,挨批了吧?”
“指导员咋说的?”
项海捧着草稿纸一点点挤出人丛,“给了个警告处分,让我写检讨,要深刻点儿的。”
众人纷纷啧啧地表示,“还行啊,没直接给你记过。”
“警告也得扣不少分吧。”
“肯定了。”
“这家伙,小老弟得做多少件衣服能补回来啊。”
“那老骚肯定也得是警告啊。”
“那必须的。”
“我怎么记得他至少背了两个警告了吧?”
“谁知道了,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。”
“我看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。”
项海头昏脑胀地回到自己的床边,才发现邢岳一直半靠在下铺的床头在看书。见他过来,眼睛才从书页上挪开,朝他手里的草稿纸抬了抬下巴,“要写检讨?”
“嗯。”项海觑着他的神色。
邢岳坐起来,挪到一个角落,空出大半边床给他,“坐这写吧。”
“哦。”项海就从床底下勾出小板凳坐下,把草稿纸和笔铺在床边。
他拔掉笔帽,扣在笔杆上,翻开草稿纸,一笔一划在第一页第一行正中写下“检讨书”三个字。
写完,他又抬起眼,发现邢岳根本没在看他。书脊遮住他半张脸,露出的一双眼睛半垂着。
项海晃了晃指间的笔杆。
邢岳的反应跟他预想的差距挺大。原本还盘算着回来要怎么才能勒住这只铁定会高调骂人的烈犬。
没想到。
他又低下头,继续酝酿自己的检讨,手里的笔杆摇摆不停。
因为项海的这剂猛料,今天的监舍格外亢奋。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,话题已经从老骚犯贱衍生到某人的某个亲戚有三个孩子,结果最近生病了去医院才发现,原来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。
项海挠了挠脑袋,有些烦躁。两个多小时过去了,纸面仍是空荡荡的。
每隔一会儿,他就抬头看一眼。这动作挺明显的,可邢岳始终没有回应。
他闷闷地趴在床边,咬了会儿笔杆,在正文第一行空了两格的地方落笔画下个“:(”
等到监舍终于安静下来,鼾声渐起,项海戳了戳邢岳的腿,小声说,“哥,你睡吧,我去上面写。”
邢岳这才放下手里的书,看了他一会儿,从床上下来,勾过小板凳,坐到他身边。
他探头朝那页纸上看,项海赶紧用手捂住,“没写多少呢。”
邢岳把他的手扒开,就看见满篇除了“检讨书”三个字,就只有那个不服不忿的表情包。
他用手在那张小破脸儿上点了点,项海的嘴就瘪成了半个括号,“哥,你为啥不理我?”
邢岳深深运气。
这会儿屋里太安静,有些人怕是还没睡熟,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音量,就清了清嗓子,伸手拿过项海的笔,在那个小表情下面一行写:
-指导员怎么跟你说的?
项海瞅了他一眼,拿回笔,接着在下一行回答:
-让我讲了一遍事情经过,把我批了一顿,说给我警告处分,要扣分,然后就让我回来写个深刻的检讨。
邢岳又把笔抢过来,奋笔疾书:
-你他妈咋想的??
-还能咋想,就写检讨呗。
-废话!我他妈问你踹老骚的时候是咋想的!
情绪蕴在笔锋里,稿纸被戳出好几个洞。
项海也皱起眉。
-废话,他恶心你,我还能惯着他??
-他恶心我了?怎么别人都看不见,咋就你能看见呢?
-废话,我是别人吗??
-他又没扒着眼睛让你看,你就当他傻逼,就当看不见行不?
-不行。
-那下回你别跟我一起去洗澡。
-不行!
-你他妈到底想怎么着?
-我他妈就盯着他!他要是再敢恶心你,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。
邢岳紧咬住嘴唇,照着他后脑勺狠狠呼噜了一下。
-你跟他能一样吗??他判了二十年,你呢?他是烂人,就打算烂在这里头了,你呢?也不想出去了?知不知道受处分会影响你减刑?再有一次说不定就要加重刑期!
项海拉着脸。
-不减刑正好,反正我压根也没想减。最好再给我加半年。
“......”
邢岳感觉血压蹿上来了。
-什么叫再给你加半年?
项海不吭声。
-你他妈是不是有病?你是傻逼么?
项海夺过笔。
-我还能有你傻么?
邢岳气得头顶生烟,险些骂出声,抬手朝项海的后背猛甩了一巴掌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项海就嘶嘶哈哈地伸手去揉。
这人实在太拧了,以前也拧,但从没这么气人过。他根本没意识到早出去几个月,甚至一个月,对他的人生来说将意味着什么。更没意识到如果增加刑期又意味着什么。
-干嘛打我?你又搞家庭暴力!
邢岳深吸了口气。
-你以为这是在家呢?这是监狱,懂吗?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。在家你想怎么着都行,但是在这,你的行为是受限制的。老骚不守规矩一定会受到惩罚,但不该是由你来惩罚他。只要动手,甭管什么原因,吃亏的都是你自己,明白吗?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 第1页/共3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