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唐余晖 第四章 抉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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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文远所设计的栈桥装卸架是组装式的，木料两端先开榫卯，完成之后，直接扣榫卯组装在一起就行了。

因为人多，干活速度也快，用了半夜时间，开榫制卯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。

第二天一早接着开工，首先是在岸上进行预搭建，看看是不是设想中的样子，同时也检验一下榫卯有没有错误，眼看一切都没有问题，又开始下水打桩，这样能保证装卸架的地基坚实。

虽然中间也来了一船货，但是打桩和组装都是在栈桥两边完成的，倒也不影响扛山虎他们卸货。

又用了一天时间，不但打完了桩，还把木料的所有榫卯都扣在了一起，这样，整个装卸架的大样便已经完成。

远远看去，这栈桥装卸架就像是在栈桥上空三丈多的高度建了一个长廊，而且两边挑出很远的悬檐，这样能保证把船上的货物都覆盖在内，而且还搭了一个架梯，方便让人上去操作。

有些看书者不知道栈桥是什么，也有必要解释一下，其实栈桥是码头岸边向水里伸出的一段矮桥，离水面很近，船停在栈桥两边时，桥板和船板的高度一致，方便从上面卸货。

第三天又做了加固，保证装卸架能承受更大的拉力和压力。

第四天夏竹林在李能掌的带领之下赶来了，一下船江文远就迎上去问：“这么快就做好了吗？”

夏竹林道：“有总领帮命令，我连天加夜的不停，总算所有零件都制作完成！”

江文远道：“不会你们把作坊的零件制作都停了吧？”

这段时间的工作量的确很大，不但要建这边的装卸架，还要建太平洲的几家作坊，作坊内的很多零件和动力系统也都是金属零件。

江文远则希望两边都不停下。

夏竹林道：“总领帮放心，作坊里的金属零件部分已经全部完成，现在只剩下上房顶了！”

听了这话，江文远这才放心。

当时，刘坤一也在栈桥边，只是这老头儿很低调，拄着拐棍坐在麻袋上也不说话。

夏竹林突然转头就看到了他，连忙上前施礼：“岘帅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因为刘坤一字“岘庄”，又是一方督抚大帅，很多人也以“岘帅”相称，这和张之洞被称为“香帅”是一样的道理，因为张之洞号“香涛”。

这夏竹林也是状元，在翰林院时曾经见过刘坤一。

刘坤一也看着夏竹林皱起了眉：“你是……你是夏翰林？”

刚开始，刘坤一还没怎么在意。夏竹林在翰林院时，才刚刚二十出头，清秀儒雅、玉树临风的；现在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，再加上脸上的胡子茬也没修饰，一脸的沧桑感，自然不可能一眼认出。

“正是晚生！”对着刘坤一，夏竹林再次躬身深施一礼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？”刘坤一满脸疑惑，不明白这个当朝状元怎么和清帮的人在一起。

“晚生已经入了清帮，而且还有了这些徒弟！”说着，夏竹林往船上一指。

因为现在清帮的人实在太多了，夏竹林的制铁技术又无可取代，自然江文远会分配给他更多的学徒。

“唉！”感慨一声，刘坤一又道：“连你这样的人都入了清帮，看来日后清帮必会更加兴盛！”

“那是当然，将来我们还会有自己的铁厂，还会有自己的枪厂！”

夏竹林无意间的一句话，又让刘坤一一脸震惊：“什……什么，你们还要建铁厂和枪厂，那可是只有官家才能建得成的企业呀！”

旁边的王得标连忙拉了一下刘坤一，对他简略讲了夏竹林和张之洞之间的矛盾。

刘坤一竟然笑出了声：“哈哈，我也极是看不惯张香帅的这一点，正是他一直主张官办企业而轻视民办，放心，我会帮助你们的，我也一定要证明民办比官办更适应大清！”

面对刘坤一的表态，其他人都暗自兴奋，但是夏竹林却直接来了一句：“对不起，我们不允许官府插手，因为什么事只要官府了插手就会变味！就会办不成！”

“呃！”刘坤一万没想到自己的热情竟然被拒绝，又说道：“那么多钱，你们如何投资得起？”

夏竹林回道：“有总领帮在，我们绝对有能力赚取本钱！”

虽然这是刘坤一平生仅有的被拒绝，但也没有过于生气，因为夏竹林所说这话不假，有江文远在，日后的清帮必然会赚钱无数，虽然铁厂和枪厂的投资巨大，但还真有可能被他们赚到本钱。

而且他也深有体会，很多民办的企业正是因为官方插手才导致失败，还不如让老百姓自由发展。

想了一下，刘坤一说道：“那好，我就在官场上支持你们！”

有刘坤一这句话，清帮无疑就是得到了保障，黑道上的哥老会有江文远，官场上又有这位两江总督。

这是要横行黑白两道的节奏呀！

江文远连忙向刘坤一施礼：“如此就多谢刘大人了！”他一施礼，所有清帮弟子也跟着施礼感激。

当时，夏竹林又吩咐一声，把船上的金属零件都卸了下来。

其实也就是很多组滑轮系统，大小不一的全是滑轮，再加上一轮钢丝绳，和一个大绞盘。

虽然当时的工具并不是太趁手，但因为有夏竹林在，倒也能轻松完成，毕竟他是在官家铁厂和枪厂工作过的人。

但即使如此，所有铁器零件都卸下后，夏竹林也不知道在怎么用，因为江文远只是给了他分图图纸，并没给他总图。

向江文远问时，江文远把总图的图纸给他，夏竹林看完后更是称赞不已：“这个东西好呀，连洋人也没有这个东西，咱们可是首创呀！”

刘坤一连忙伸头过来：“你确定洋人没有这东西？”

夏竹林点头：“我在西洋呆过，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东西！”

“那就好！那就好！”刘坤一又开心地笑起来，心中的民族自信心终于得到满足。

自从和洋人接触，什么事都不如他们，以至国人普遍崇洋媚外，刘坤一因为坚持传统而受到很多同僚的攻击和嘲笑，现在终于有反驳的资本了。

“今晚我就写奏章上呈太后……”欢喜之下，刘坤一心中刚刚打定主意，但是突然又止住了：“等等，我还是先到太平洲看一下，如果行，我再一起上奏！”

看了图纸之后，夏竹林也明白了滑轮的安装位置，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徒弟们去打眼开孔，安装各种滑轮。

又用了两天时间，所有滑轮已经安装完成，绞盘也安装好了，把钢丝绳穿上，由江文远和夏竹林指挥着进行调试。

调试完成，虽然已是深夜了，但所有人都兴奋得难以入睡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码头上便来了货船，看到这个新鲜东西，开船的也是一惊，研究多时，大概也白了这东西的用处。

很多镇江本地百姓也都赶来围观，而且喊叫着支持，因为这是江文远设计的。

扛山虎等兄弟为了初体验争得不可开交，都想上架子去体验一下是什么感受：“我来！我来，这东西需要技术的，还是我来吧……”

一时之间，乱糟糟的，嘴上争着，身体也不闲着，你扛我挤的都往桥架梯子上去爬。

忽听江文远叫道：“我来！”

这一声把众人都喊愣了，都以为他是总领帮，这东西又是他设计的，应该自重身份不会去抢着操作，没想到他能抢着去操作。

当然，也没人敢和他抢，都为他让开了路。

“今天我倒要让你们看看，我扛不扛得起麻袋！”说着，江文远已经走上了桥架梯子。

李能掌和扛山虎等人才想起，原来他还在这上面憋着一口气呢？不就是前几天大家嘲笑他扛不起麻袋吗？竟然还记着呢！

李能掌连忙道：“总领帮，我们不是那个意思？”

江文远假意嗔“哼”了一声，顾念儿则抿口笑道：“总领帮这一声哼倒是暴露了你，真的不像大男人！”

想到这丫头说的“大男人”有言外之音，江文远也脸上一红，指手嗔道：“你这丫头，总是调戏我！”

“那是因为总领帮可以调戏！”顾念儿又含笑来了这么一句，但她的脸上也挂上了红晕。

没想到，被她这么一说，其他人也都跟着道：“那是因为总领帮可以调戏！”

扛山虎等人也一起起哄：“那是因为舵把子可以调戏！”

江文远也是无奈，自己身为他们的总领帮和舵把子，竟然都这么和自己开玩笑，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，何必让人那么怕自己呢？

眼下江文远最怕顾念儿大胆之下再说出私话来，这事在前几天就已经领教过了，便不在接话，只是向啯噜兄弟中指了两下，你两个上船，把货物装到这种托盘上，再挂上挂货钩！”

在制作栈桥装卸架时，江文远也让制作了一些托盘，也对扛山虎他们说了用处。

扛山虎道：“舵把子，还是我去装吧！”

江文远道：“你跟我上来，我教你这装卸架怎样操作？”

“好！”扛山虎连忙应声，脸上也全是欢喜，跟着上了桥架梯子。

“等等！我也上去看看！”刘坤一已经好奇好几天了，自然也想到上面目睹一下。

三人一起顺栈桥梯子上到装卸架顶端，在操作长椅上坐了下来。

为了操作省力，江文远特意在栈桥架顶端设计了一张长椅，长椅的前面有三个绞盘，分别控制左右、前后、上下的挂钩的位置。

这样，就形成了一个长宽高三维立体的控制模式，加之坐在栈桥架顶端更为得眼，操作时能把下面看得更清楚。

三人在长椅上并排坐下，江文远刚要操作，忽听远处响起王仁堪的声音：“慢着，慢着！”